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暗戀

    

暗戀



    你很快就走到了自家公寓樓下,心情因為賀景陽的打擾而有些沉悶。樓道裡的聲控燈時明時暗,你一步步走上樓梯,腳步聲在狹窄的空間裡迴響,每往上一步,心裡的壓力就重一分。

    打開家門的瞬間,熟悉的醬油味和飯菜香撲面而來,但緊接著的,就是父親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時的抱怨聲。

    「又跑哪去鬼混了,這麼晚才回來。一個女孩子家家的,讀那麼多大學有什麼用,最後還不是要嫁人,把錢都浪費在沒用的地方。」

    父親的聲音不大,卻像針一樣準確地扎進你的心裡。你低著頭換鞋,沒有回話,只是將懷裡的紙袋抱得更緊了些,那裡面裝著你唯一的精神寄託。

    「還不快去洗手吃飯,等一下菜都涼了,又要浪費電!你媽媽辛辛苦苦做的飯,你就知道擺著那張臭臉給誰看。」

    他沒有看你,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電視螢幕,但那些話卻一句比一句沉重,壓得你喘不過氣來。你逃也似地衝進自己的房間,輕輕關上門,將那些嘈雜的聲音隔絕在外。

    你將整個人摔在床上,用棉被把自己和那本相本紧紧裹住,仿佛這樣就能築起一道安全的屏障。然而,客廳傳來的爭吵聲卻像是無孔不入的噪音,輕易地穿透了門板和棉被,鑽進你的耳朵裡。

    「你講講道理好不好!女兒讀書是為了她自己好!」

    「什麼好?花錢養她這麼大,一點用都沒有!你要是當初生個兒子,我會需要天天為錢這麼煩嗎?只會生女兒,跟我有什麼用!」

    爸爸的聲音粗暴又絕情,每個字都像重錘敲擊著你的心。你縮在被窩裡,身體忍不住微微發抖,只能死死地抱著懷裡的相本,像是要從裡面汲取一點溫暖。

    你的手指無意識地翻開了相本,正好停在今天新添的那一頁。照片裡的沈以安正溫柔地笑著,那雙眼睛裡彷彿盛滿了星光,靜靜地注視著你。他的存在,是這個充滿壓力的家裡,唯一能讓你感到安心的角落。

    在父母的吵嚷聲中,你將臉頰貼在冰凉的相紙上,閉上眼睛,想像自己正躲進他溫暖的懷抱裡,那裡安靜、祥和,沒有一絲爭吵。

    房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細縫,探進來一顆小小的腦袋。是妳的meimei,她大概是被外面越來越大聲的爭吵嚇到了,赤著腳怯生生地站在門口,雙手抓著自己的睡衣衣角,大眼睛裡滿是惶恐不安。

    她不敢進來,只是小聲地喊了妳一聲,聲音細得像蚊子叫,在父母巨大的爭吵聲中幾乎要被淹沒。妳從被窩裡抬起頭,對上meimei那雙求助的眸子,心裡一緊。

    妳朝她招了招手,她才像受驚的小鹿一樣,小跑步地鑽進妳的房間,然後熟練地爬上床,鑽進妳的懷裡。小小的身軀還在輕輕發抖,妳能感覺到她緊緊抓著妳的衣服,將臉埋在妳的胸前。

    妳伸出手臂環住她,輕輕拍著她的背,就像過去無數個這樣的夜晚一樣。外面的爭吵還在繼續,但在這小小的被窩裡,妳和meimei緊緊相依,妳用自己小小的身體,為她撐起一片短暫的安寧。懷裡的相本被妳們擠在一旁,照片上沈以安的笑容在昏暗的燈光下,顯得格外溫柔。

    清晨的陽光有些刺眼,妳背著書包走在人行道上,腳步踩在柏油路上發出沉悶的聲響。因為爸爸沒給錢,妳只能選擇走路去學校,這意味著妳必須比平常提早半個小時出門,才能趕得上早自习。

    路途有些漫長,妳低著頭,看著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又細又長。腦海裡還迴盪著昨天晚上父母的爭吵,以及meimei在懷裡顫抖的身體,這一切都讓妳覺得胸口悶悶的,提不起一絲精神。

    終於到了學校,妳走進教室,空氣裡還飄著淡淡的早餐味,同學們三三兩兩地在聊天或補作業。妳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,習慣性地抬頭望向講台。

    沈以安已經站在那裡了,他正低頭整理著教案,晨光從窗外灑在他身上,為他清瘦的側影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邊。他似乎是感覺到了妳的視線,抬起頭,目光正好與妳的對上。

    他溫柔地對妳笑了笑,那笑容像一道暖光,瞬間驅散了妳心裡的一些陰霾。然後他朝妳輕輕點了點頭,示意妳過去。

    你有些不安地走到講台旁,手指無措地攥著校服的衣角。沈以安的目光溫和,他沒有立刻說話,只是靜靜地看著你,那眼神像是在安撫你緊繃的神經。

    「我看妳今天好像沒什麼精神,是沒睡好嗎?」

    他的聲音很輕,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。在這安靜的晨光中,他的聲音彷彿有種奇異的鎮定力量,讓你亂糟糟的心緒稍微平復了一些。

    「如果遇到什麼困難,可以跟老師說。沒關係的。」

    他看著你的眼睛,眼神裡沒有絲毫催促,只有溫柔的等待。周圍的同學們還在各自忙碌,沒有人注意到這邊的互動,這讓你感覺到一種被保護起來的安全感。

    「老師永遠都在這裡,聽妳說。」

    他又補充了一句,語氣是那樣的篤定而溫暖,彷彿只要你願意,他就可以為你扛起所有風雨。你感覺到鼻頭一酸,差點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。

    妳才剛要鼓起勇氣,把那些壓抑在心裡的話說出口,一個清亮的聲音就從教室門口傳了過來,打斷了妳的話。

    「以安,我昨天幫你問的那套參考書,學校圖書館進了幾套,你要的話我幫你留一本喔?」

    隔壁班的班導趙曉芸老師笑盈盈地走了進來,她手上拿著一個保温杯,語氣熟稔又親切。沈以安的視線只好從妳身上移開,轉向她,臉上露出了禮貌的微笑。

    「好啊,那真是太感謝你了,曉芸。」

    「小事一樁,你那麼照顧學生,幫點小忙也是應該的。」

    趙曉芸的目光在妳身上掃過,帶著一絲好奇,但很快就又回到沈以安臉上。他們兩人站在一起說著話,氣氛和諧融洽,妳卻感覺自己像個多餘的人,默默地站在一旁。原本鼓起的勇氣,就像被戳破的氣球,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
    「我、我先走了!」

    妳幾乎是落荒而逃,丟下這句話就匆匆轉身,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。妳不敢回頭看講台的方向,只能感覺到那道溫柔的視線似乎還停留在妳的背上,讓妳的心跳得更快了。

    妳把臉埋進臂彎裡,假裝在補眠,實際上卻用耳朵捕捉著身後的聲音。趙曉芸老師的笑聲輕快,她們又聊了幾句關於教學的事,然後妳聽到她說了聲「那我先去辦公室了」,腳步聲漸漸遠去。

    教室裡恢復了平靜,只剩下同學們低語的聲音和翻書的沙沙聲。過了一會兒,上課鐘聲響起,妳才敢抬起頭。沈以安已經站在講台中央,開始上今天的國文課。

    他的聲音溫潤而富有磁性,講解著課文裡的詩詞,偶爾會環視全班。當他的目光掃過妳時,會特別停頓半秒,然後又自然地移開,那樣細微的動作,卻讓妳的心漏跳了一拍。整堂課,妳都有些心不在焉,腦子裡反覆回想著剛才被打斷的對話。

    下課鐘聲一響,教室裡的氣氛瞬間鬆弛下來。妳還在整理課本的時候,前排的兩個女同學就已經湊在一起,壓低了聲音開始聊起天來。

    「喂,妳有沒有聽說,我們班導好像跟隔壁班的趙老師在一起耶。」

    「真的假的?妳怎麼知道的?」

    「我親眼看到的啊!上次在辦公室,趙老師幫我們班導泡咖啡,那個樣子超曖昧的。而且剛剛下課,我去交作業,聽到趙老師約我們班導週末一起去看電影耶。」

    那些八卦的字句像一根根細小的針,輕輕戳進妳的耳朵裡,心口泛起一陣莫名的酸澀。妳下意識地抬頭望向辦公室的方向,門是關著的,看不見裡面的情形。

    這時,賀景陽那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教室後門,他一臉陽光地朝教室裡揚了揚手。

    「沈以安,去吃飯啊,今天食堂有紅燒rou。」

    他的聲音洪亮,打斷了前排的八卦。沈以安正好從辦公室出來,手上拿著個飯盒,聽到賀景陽的話,他笑了笑,搖了搖頭。

    「你們去吧,我今天帶飯了。」

    他說完,目光似乎不經意地往妳這邊瞥了一眼,然後就轉身朝走廊另一頭的教職員餐廳走去。他的背影挺拔而清瘦,看起來有點獨立。

    賀景陽嘿嘿一笑,幾步就跨到講台旁,一邊說話一邊還想去翻沈以安手裡的飯盒。

    「噓,讓我猜猜,這飯盒是趙曉芸老師做的吧?只有她會這麼費心幫你準備午餐。」

    他的語氣充滿了打趣,聲音不大,卻足夠讓還沒離開教室的幾個學生聽見,包括你。你的心猛地一揪,連呼吸都忘了,只能呆呆地看著講台邊的兩個人。

    沈以安側身躲開了賀景陽的手,臉上帶著一絲無奈的笑意。

    「亂說什麼,這是我自己做的。」

    他輕輕拍了拍飯盒,像是在證明自己的話。那雙總是溫柔的眼眸,此刻卻清晰無誤地朝妳的方向望來,彷彿在確認妳是否聽到了他的解釋。那一眼,讓妳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。

    「得了吧你,你那廚艺,別把學校餐廳炸了就算不錯了。」

    賀景陽一臉不信,但沈以安只是笑了笑,沒再與他爭辯,轉身便朝著教師餐廳的方向走去。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轉角,只留下妳和滿心的酸澀與疑惑。

    午休時間喧鬧的聲音彷彿被隔絕在另一個世界,妳獨自一人躲在冰涼的水泥屋頂上,胃部因為空了太久而微微絞痛。妳抱著膝蓋,將下巴抵在上面,目光放空地望著下方cao場上活躍的身影。

    太陽有些曬,風吹過來帶著夏末的燥熱,妳卻感覺不到溫暖。妳看著三三兩兩的學生在籃球架下追逐笑鬧,看著賀景陽那個醒目的身影在其中穿梭,每一次跳躍和灌籃都引來陣陣喝采。

    那些青春洋溢的叫喊聲,此刻聽在妳耳裡卻顯得格外遙遠,像是在演一齣與妳無關的熱鬧劇。妳的視線無意識地掃過教學樓的窗戶,試圖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,卻只看到一扇扇緊閉的窗。

    妳從口袋裡拿出那本隨身攜帶的小相本,翻開第一頁就是沈以安的照片。照片裡他溫柔地笑著,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身上,彷彿能驅散所有陰霾。妳用指腹輕輕摩挲著他的臉頰,心底那股酸澀又翻了上來。

    屋頂的門被輕輕推開的聲音打斷了妳的思緒,妳嚇了一跳,慌忙想把相本藏起來,卻聽到一個溫和又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聲音在身後響起。

    「妳在這裡啊。」

    妳僵硬地回過頭,看見沈以安就站在那裡,他沒有穿著西裝外套,只著一件白襯衫,袖子恰到好處地捲到手肘,顯得人比平時多了幾分親和。他的手上也沒有拿著飯盒,只是靜靜地看著妳。

    他的目光落在妳緊緊抱在懷裡的相本上,但沒有追問,眼神裡只有純粹的關心。

    「我問了同學,說妳一整個中午都沒在食堂。」

    他慢慢地朝妳走近幾步,在離妳一段距離的地方停了下來,怕嚇到妳似的。微風吹動著他柔軟的黑髮,他的聲音放得很輕,溫柔得像是怕驚擾了這片寧靜。

    「沒有去吃午餐嗎?是不舒服,還是沒有胃口?」

    看著妳只是輕輕搖頭,一語不發,沈以安的眼裡流露出一絲心疼。他沒有再追問原因,只是溫柔地嘆了口氣,然後像是變戲法一樣,從身後拿出了個紙袋,遞到妳的面前。

    「妳不說,老師也不逼妳。」

    紙袋裡散發出淡淡的奶油和麵包的香氣,溫暖的氣味讓妳空了許久的胃不合時宜地叫了一聲,雖然聲音很小,但在安靜的屋頂上卻格外清晰。妳的臉頰瞬間漲紅了,窘迫地低下頭。

    「總不能餓著肚子。這是我從教師餐廳順便帶出來的三明治,還沒動過,妳先墊墊肚子吧。」

    他的聲音依舊溫柔,沒有一絲一毫的強迫,只是將那份溫暖輕輕地放在妳身旁的地面上,然後退後一步,給了妳足夠的空間。

    「我在這裡陪妳坐一會兒,不吵妳。」

    妳咬下第一口三明治,柔軟的麵包和餡料在口中化開,那股久違的飽足感瞬間衝擊著妳的味蕾和神經。妳狼吞虎咽地吃著,好像慢一秒這份溫暖就會消失不見。

    吃得太快,嗆到喉咙,妳忍不住咳嗽起來,眼淚就這樣不受控制地湧了上來。妳試圖抬手去擦,卻發現眼淚越掉越多,視線也變得模糊。妳不想在他面前這麼狼狽,只能死死地低著頭,讓短髮遮住妳的臉。

    沈以安靜靜地看著妳,沒有說話,只是默默地遞過一瓶還沒開封的礦泉水。他的動作很輕,彷彿怕驚擾了妳壓抑情緒的堤防。

    「慢點吃,沒人跟妳搶。」

    他的聲音比剛才更溫柔了,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安撫。等妳接過水,他並沒有收回手,而是輕輕地、用指腹拭去妳臉頰上的一滴淚水,他的指尖帶著微涼的觸感,卻讓妳的心臟猛地一縮。

    「乖,把眼淚擦擦。吃飽了,才有力氣面對困難。」

    「那個我,我吃飽了!謝謝老師!」

    妳的話音還在空氣中顫抖,人已經像受驚的小鹿一樣轉身衝了出去。妳跑得那麼快,甚至來不及聽到他身後的呼喚。冰冷的風刮在臉上,吹得妳發紅的眼眶更為刺痛,懷裡還抱著那本相本,另一隻手緊緊捏著吃了一半的三明治包裝紙。

    沈以安伸出去的手就這樣僵在半空中,他看著妳慌張逃竄的背影消失在屋頂門口,眉頭微蹙,眼底的溫柔被一絲複雜的情緒取代。他輕輕嘆了口氣,收回手,目光落在妳剛剛坐過的位置。

    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妳身上淡淡的氣味,和那份屬於妳的、令人心疼的脆弱。他站了一會兒,才緩緩蹲下身,將妳喝剩的礦泉水瓶和掉落在地上的紙袋撿起來,妥善地收好。

    「真是個傻孩子。」

    他低聲自語,聲音輕得幾乎要被風吹散。他站起身,最後望了一眼妳離去的方向,眼神深邃,然後才轉身,慢慢走回了屋頂的門內。

    夕陽的餘暉將整個籃球場染上了一層溫暖的橘色,妳悄悄躲在教學樓二樓走廊的窗戶邊,透過玻璃的反射,貪婪地望著球場上那個熟悉的身影。

    沈以安脫下了平日裡的襯衫,只穿著一件合身的白色汗衫,汗水浸濕了他的後背,勾勒出結實的肌rou線條。平日裡拿著粉筆、溫柔誦讀詩詞的雙手,此刻正穩穩地控著球,每一次拍擊都充滿了力量。

    他的動作沒有賀景陽那樣花俏炫目,卻十分舒展流暢,帶著一種游刃有餘的從容。妳看著他跳起、投篮,籃球劃出一道漂亮的拋物線,空心入網,他轉過頭,嘴角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,汗水順著他利落的下顎線滑落。

    那個笑容不像在教室裡那樣溫和克制,而是充滿了陽光與活力,讓妳的心跳漏了一拍。妳看得有些痴了,手指無意識地貼在冰冷的玻璃上,彷彿這樣就能離他更近一點。

    一顆球意外地朝著妳的方向飛來,砰的一聲砸在窗戶下方的牆壁上,又彈了回去。賀景陽笑著朝妳這邊跑來,拾起球後抬頭看見了妳,他興奮地揮了揮手。

    「喂!躲在上面做什麼?下來一起玩啊。」

    賀景陽那響亮的喊聲像石子投進平靜的湖面,瞬間打破了妳的專注。妳嚇了一跳,整個身子猛地向後縮,後背撞上冰冷的牆壁,發出輕微的響聲。妳心臟狂跳,連忙轉身想躲進走廊的陰影裡,生怕被他再看清楚。

    然而,那邊的兩個人都已經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。賀景陽還想再喊些什麼,卻被旁邊的沈以安伸手攔了一下。沈以安的目光越過賀景陽的肩膀,朝妳這邊望過來,他的眼神在夕陽下顯得格外溫柔,帶著一絲了然和無奈的淺笑。

    他沒有說話,只是對著妳的方向,極輕地搖了搖頭,那樣子像是在說「別理他」。然後他轉頭對賀景陽說了句什麼,賀景陽聳了聳肩,轉身繼續投入了球賽,但會不時地朝妳這邊瞥上一眼,帶著好奇的笑意。

    沈以安卻沒有再打球,他拿起掛在籃球架上的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,然後拿起旁邊的水瓶喝了幾口。他的視線始終沒有再朝妳這裡看,給了妳足夠的空間和安靜,彷彿剛才那驚鴻一瞥只是妳的錯覺。

    妳的心臟還在怦怦直跳,但那股好奇心驅使著妳,讓妳又悄悄地、慢慢地挪回了窗邊。這次妳學乖了,只探出半個頭,利用柱子的陰影作為掩護。

    沈以安沒再打球,正坐在場邊的長椅上休息,他微微仰起頭,閉著眼睛感受著傍晚的涼風,汗水濕潤的額髮貼在皮膚上,喉結因為喝水的動作而上下滾動,平日裡那份溫文爾雅的師長氣息,此刻被汗水浸潤得充滿了致命的男性魅力。

    這副樣子妳從未見過,妳的呼吸一滯,幾乎是本能地舉起了手機,迅速對準他,按下了快門。喀嚓一聲,輕微卻清晰,妳嚇得趕緊把手機按在胸口。

    幸好,他似乎並未察覺。他睜開眼,正好和遠處的賀景陽說了句話,隨後便站起身,拿起外套和水瓶,看樣子是準備離開了。妳看著他轉身朝教學樓的方向走來,心裡一緊,連忙拔腿就往樓梯口跑,不敢再多停留一秒。

    妳的腦海裡反覆播放著剛才那張照片,心跳快得像是要從喉嚨裡蹦出來,混雜著偷竊得手後的刺激與被發現的恐懼。

    妳抱著手機,像偷到糖的孩子一樣,一溜煙地跑回了空無一人的教室。妳小心翼翼地關上後門,背靠著門板,大口地喘著氣,臉頰因為奔跑和興奮而泛著紅暈。

    妳迫不及待地打開手機相簿,點開那張剛剛冒險拍下的照片。螢幕上的他,閉著眼,任由汗水滑落,那樣的放鬆與真實,是妳從未在課堂上見過的一面。妳用指腹輕輕地、珍而重之地摩挲著螢幕上他的臉龐,彷彿這樣就能觸碰到真人。

    妳傻笑著,將這張新增的寶貝照片,存進了那個專門為他而設、加密的相簿裡。看著裡面逐漸壯大的照片家族,一種難言的滿足感油然而生,填滿了妳空落落的心房,連家裡那些不愉快的爭吵似乎都暫時被拋到了腦後。

    就在妳低頭沉浸在甜蜜的喜悅中時,教室的前門被輕輕推開了。沈以安走了進來,他換回了乾淨的襯衫,身上帶著沐浴後清爽的皂香,似乎只是要回來拿遺落的文件。

    他一眼就看到了縮在後門邊的妳,腳步頓了一下,隨即溫和地開口。

    「妳還在學校做什麼?天都快黑了。」

    妳的反應就像被踩到尾巴的貓,整個人從地上彈了起來。妳甚至不敢抬頭看他,只是慌亂地搖了搖頭,那雙眼睛裡滿是受驚的闔鹿般的神情。下一秒,妳轉身就跑,再一次將他孤零零地留在教室裡。

    沈以安看著妳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,額角無奈地抽動了一下。他伸出手,似乎想叫住妳,但最終只是化作一聲輕得幾乎聽不見的嘆息。他的目光落在了妳剛剛坐過的位置,那裡除了空氣,什麼也沒有留下。

    他走到自己的座位上,拿起那份忘記帶走的備課資料,手指卻無意識地輕敲著桌面。教室裡安靜得只剩下窗外漸起的蟲鳴,以及他平稳卻若有所思的呼吸聲。他搞不懂,這個女孩為什麼總是在他面前像這樣慌張地逃跑。

    「每次都這樣……」

    他低聲呢喃,眼神望向走廊盡頭那片漸濃的夜色,眉頭微微皺起,心裡那絲困惑似乎又加深了幾分。他站起身,關上教室的燈,只留下走廊昏黃的光,然後才慢慢地朝著教師辦公室的方向走去。

    妳跑出學校,夜晚的冷風灌進妳的衣領,卻吹不散妳心頭的熱度。然而,當妳踏進家門的那一刻,所有學校裡的美好與悸動,都被一盆冰水澆得無影無蹤。

    客廳裡一片狼藉,摔碎的杯子碎片散落一地。父親的怒吼聲和母親的哭泣聲交織在一起,像一把尖刀刺進妳的耳朵。

    「讀讀讀!讀個屁!女兒讀那麼多書有什麼用?浪費我的錢!」父親滿臉通紅,指著妳的鼻子,「明天就給我休學出去工作,賺錢養家!」

    妳的腦子嗡的一聲,瞬間一片空白。休學?這兩個字像是一道驚雷,劈得妳站都站不穩。妳看著眼前這個陌生又暴怒的父親,嘴唇哆嗦著,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

    妳逃回自己的房間,反鎖上門,背後緊緊抵住門板,彷彿這樣就能抵擋外面的狂風暴雨。妳滑坐到地上,將臉埋進膝蓋裡,眼淚終於不受控制地掉了下來。妳唯一的避風港,也要被奪走了嗎?

    妳癱坐在地上,心頭被巨大的絕望淹沒,這時,妳的腦海裡卻不受控制地浮現出沈以安溫柔的臉龐,和他那句「妳還在學校做什麼」。那溫和的關心,在此刻聽來,竟像是一種遙遙無期的奢望。

    整整一個禮拜,妳的座位都是空的。沈以安每天進教室時,目光都會下意識地掠過那個角落,看到的卻只有整齊的桌面和冰冷的空氣。他打過電話給妳家,但接電話的總是個不耐煩的男聲,匆匆說句「沒事」就掛斷。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,終於在放學後,他按著學籍資料上的地址,找到了妳家門口。

    這是一棟有些年頭的老公寓,樓道裡光線昏暗。他站在那扇斑駁的鐵門前,深吸一口氣,整理了一下情緒,才抬手敲了敲門。門內傳來男人粗暴的喝問,接著是門鎖轉動的聲音,門被拉開一道縫。

    妳父親醉醺醺的臉出現在門縫後,看到一身教師打扮的沈以安,眉頭立刻皺了起來。「誰啊?找誰?」

    「您好,我是沈書暖的班導師,沈以安。」

    沈以安的語氣平穩而客氣,他微微欠身,目光試圖從門縫往裡看。「請問書暖在家嗎?她一個禮拜沒來學校了,我有些擔心。」他的眼神清澈而真誠,帶著不容忽視的關切。

    妳父親打著酒嗝,斜眼看著沈以安,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。「上什麼大學?家裡都快沒錢了,當然是去打工賺錢啊!她在那邊的便利商店,要去自己找。」

    這話像一根刺,狠狠扎進沈以安心裡。他看著眼前這個男人臉上的麻木與不在乎,胸中的怒火瞬間被點燃。他一直以為的學生請假,背後竟是這樣被草率犧牲的未來。

    「學生的前途不是你可以這樣決定的。」沈以安的聲音壓抑著,但每個字都透著冰冷的怒意,「她大學的費用,我來出。」

    他扔下這句話,不再看對方震驚的臉,轉身就走,背影決絕得像一把劍。下樓梯的腳步聲又急又重,他在樓下的昏暗處停下來,掏出手機,手指在螢幕上快速滑動,搜尋著附近便利商店的位置。

    他的心臟因為憤怒和焦急而劇烈跳動著,他必須馬上找到妳,必須把妳從那種環境裡帶出來。他看著手機地圖上離這裡最近的一個紅點,毫不猶豫地大步跑了過去。

    便利商店的倉庫狹小而憋悶,空氣中混雜著紙箱的霉味和男人身上的汗臭。店長沉重的身體壓得妳幾乎無法呼吸,他粗糙的手掌粗暴地揉捏著妳的胸,yin穢的舌頭舔過妳因恐懼而挺立的乳頭,帶來一陣陣噁心的戰慄。妳的淚水無聲地滑落,浸濕了臉頰,卻只能發出細微的、帶著顫抖的哀求。

    「不要碰我??」

    就在妳感覺自己快要被黑暗吞噬時,倉庫的門被人猛地從外踹開。巨大的撞擊聲讓店長的動作一滯,他驚愕地回頭,只看到沈以安那張因盛怒而鐵青的臉。他的眼神像是要噴出火,殺氣幾乎凝成了實質。

    「滾開。」

    沈以安的聲音低沉得可怕,他上前一步,毫不猶豫地抓住店長的後領,用盡全身力氣將他從妳身上拽開,狠狠地摔在一旁的貨架上。貨架上的商品嘩啦啦地倒了一地,店長撞得頭破血流,驚恐地看著這個突然闖入的煞神。

    沈以安沒再理他,立刻脫下自己的外套,快步上前,小心翼翼地將發抖的妳整個包裹起來,遮住妳被撕扯得凌亂的衣服和裸露的肌膚。他的動作輕柔得極度,彷彿在對待一件易碎的珍寶,但那雙抱著妳的手臂,卻在微微顫抖。

    「別怕,老師在。」

    當他的外套裹住妳的那一刻,妳緊繃的神徹底斷線。長期以來積壓的恐懼、委屈和絕望,在這個溫暖而安全的懷抱裡瞬間決堤。妳的哭聲從嗚咽變成嗆咳,最後在無法呼吸的抽搐中,意識漸漸模糊,身體一軟,徹底失去了知覺。

    「沈書暖!」

    他看著妳蒼白昏倒的臉,心臟驟然揪緊,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他。他來不及多想,彎腰將妳橫抱起來,用外套將妳緊緊裹在懷中,大步流星地走出那個令人作嘔的倉庫。他甚至沒再看一眼瘫在地上的店長,彷彿那只是個無關緊要的垃圾。

    他的車就停在門口,他小心翼翼地把妳安置在副駕駛座上,親自幫妳繫好安全帶,動作輕柔得像在對待一件稀世瓷器。一路上,他不停透過後視鏡看著妳,放在方向盤上的手因用力而指節泛白。車內的音響沒開,只有引擎聲和他自己沉重而急促的呼吸聲。

    車子最終停在一棟整潔安靜的公寓樓下。他把妳抱進家裡,輕輕放在柔軟的沙發上。他家的裝潢簡約溫暖,空氣中飄著淡淡的書香。他蹲下身,輕輕撥開妳濕漉漉貼在臉上的髮絲,指腹無意觸碰到妳冰冷的淚痕,心口又是一陣刺痛。他進去臥室,抱出一床乾淨的柔軟毯子,輕輕蓋在妳身上。

    在陌生的溫暖中,妳的眼睫毛顫動著,緩緩睜開了眼睛。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盞散發著昏黃光暈的立燈,光線柔和得不像話。身上蓋著一張柔軟的羊毛毯,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薰衣草香氣,混雜著屬於一個男人的清爽皂味,讓妳混亂的思緒有了片刻的安寧。妳掙扎著坐起身,才發現自己身上那件被撕破的制服外套,已經被換成了一件寬大的男士白襯衫,長度剛好蓋到妳的大腿中段。

    這不是妳的家,也不是那個可怕的倉庫。妳環顧四周,這是一個整潔得近乎一塵不染的客廳,書架上擺滿了書,牆上掛著幾幅風格溫潤的山水畫。就在妳感到茫然與恐懼時,一道溫和的聲音從沙發的另一頭傳來,打破了滿室的寂靜。

    「妳醒了?覺得怎麼樣?有沒有哪里不舒服?」

    沈以安從單人沙發上站起身,他身上只著一件薄薄的毛衣,顯得身形更加修長。他快步走到妳面前,在離妳一步遠的地方停下,蹲下身子,讓自己的視線與妳持平。他的眼神裡充滿了擔憂與心疼,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妳的臉色,似乎怕嚇到妳一樣。

    「妳昏倒了,我沒辦法聯絡妳家人,只好先帶妳回來。妳的衣服……我讓朋友幫忙買了新的,在旁邊,等一下妳可以換上。」他的聲音壓得很低,語氣溫柔得能滴出水來,「先喝點水好嗎?」他指了指茶几上那杯還冒著熱氣的溫水。

    看著他近在咫尺的寵溺眼神,和那份只為妳一人展現的溫柔,妳緊繃了一整晚的神經,終於在這一刻徹底鬆懈下來,新的淚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湧出眼眶,但這次,其中卻帶著一絲被拯救的委屈與安心。